二十七年前我還是東吳大學音樂系四年級的學生,
在美國電腦公司工作的二哥返台探親,帶回來許多觀念和見聞,
當時中國大陸留美大門初啟,二哥認識了一位來自東北的優秀青年劉亮,
背負鄉親眾望即將奔付鵬程之際,相依的母親在離別的大連車站,
留下最後一句的叮嚀:『孩子……千萬不要回來!』
誰知道在二十七年後的今天,這八個字竟然成為我的心聲。
我熱愛古典音樂,所以我選擇了這條漫長的路,
大四的那一年我沒有接受二哥的建議改學電腦,
而是在貧脊的沙地中尋找涓涓甘泉,
繼續學習音樂並在文化大學藝術研究所完成學業,
之後我進入國小音樂班擔任小提琴老師十餘年,
青春大半的歲月,樂觀地站在國內音樂教育的前院耕耘,
深入基礎教育,非常值得!
十年前我放下一切,帶著頗付天份的大女兒和熱情不減當年的自己,
遠赴藝術之都巴黎一起學習音樂,
短短的四年,藝術的靈魂甦醒了,飛翔了,健康了,帶著無比的喜悅,
六年前隻身回台,重新走進音樂班,自許能夠在人文素養乾旱的家鄉鑿出一池清泉,
然而事實告訴我,如今的台灣已經蛻變成為文明社會的海市蜃樓了!
海市蜃樓是不需要泉水的……
六年以來我漸漸明白,台灣是拜金的殿堂,官僚的溫床,物慾的汪洋,
藝術的加護病房,音樂在這裡只是可有可無的擺飾品,
尊嚴和美感更是天方夜譚,我開始擔心即將在巴黎完成學業,
對音樂態度浪漫虔敬的女兒是否應該回到自己的故鄉?
每次越洋的交談之後,我們似乎更加惆悵更加徬徨……
未料幾星期前,也在音樂班兼任的妻子,神情無奈地告訴我:
『十幾年沒有調整的鐘點費終於要調整了?』
原來,所謂的調薪……
竟然是『攔腰砍去一半』!
哦!這就是我們的政府,一股受辱的怒火,從心底湧起,
接著是無言,接著是灰冷,接著……我聽到了愛子心切的母親,
最後的叮嚀:『孩子,千萬不要回來!』
應志遠 二〇一一年六月二十三日 寫於南勢角家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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